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獨自腦殘的第十六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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獨自腦殘的第十六天

因為謝異書詆毀他們的‘孩子’, 顧子言破天荒地生氣了。

生氣的表現就是不再搭理謝異書,謝異書真是急得火燒眉毛,又不能直接和他攤開了說, 於是只能起身:“你不願意回去就算了, 我去把沈奕帶過來,讓他給你看——”

“殿下若是真的不想要, 拿掉就可以了, 又何必非要讓沈奕來看我的笑話。”

謝異書深深地嘆了一口氣:“……不是不想要,我都說了, 這壓根就不是我們的寶寶。”

顧子言泫然欲泣:“不是我們的, 還能是誰的?殿下難道懷疑我和旁人有染?”

啊——蒼天吶!

他一沈默,顧子言仿佛更難受了, 從昨晚到現在什麽也沒吃,他能吐的早都吐幹凈了, 現在雖然犯惡心,但什麽都吐不出來, 謝異書瞧他扶著床沿的手都在發抖。

顧子言虛弱成這樣,足以證明這病來勢洶洶,謝異書懶得再和他掰扯,把人摟進懷裏先安撫住:“沒有這種懷疑,你不要胡思亂想。等會, 有人來了。”

“嘩啦”一聲響,簾子被掀開。

莫阿勒踏進來,擡手往裏招了招,謝異書躲在櫥櫃後, 立馬瞧見吙達的士兵帶著一個人進來。

似乎是莫阿勒新請來的大夫。

新大夫年紀看起來不大,排場卻頗大, 莫阿勒親自去給他搬了一把椅子擱到床頭,撲了撲椅子上的灰:“神醫,請坐。”

謝異書盯著那道略顯熟悉的背影,嘴角沒忍住抽了抽,一時說不出是驚喜還是驚悚。

驚喜的點是他現在正好需要沈奕給顧子言瞧瞧,沈奕出現得恰到好處,免了他來回奔波一趟。

但驚悚的點是,這兒是吙達軍營。

沈奕出現在這兒,無非兩個原因。

其一,沈奕是過來找謝異書的。

其二,沈奕和莫阿勒有私交。

鑒於對沈奕這個人的了解,謝異書不太認為他會願意深入敵營來找自己,不論是出於什麽原因,這都不像沈奕無利不往的行事風格。

那就是第二種原因。

一些瑣碎的過往在謝異書腦海裏浮現。

在闊丹時,謝異書心氣兒還很旺,每次和莫阿勒單挑,都把莫阿勒打到只剩一口氣,沈奕最喜歡這種只剩一口氣兒的傷患,兩人每次單挑一結束,沈奕就去把莫阿勒撿回來,治好了再丟回吙達。後來莫阿勒被送來闊丹,謝異書每次丟給他一些訓練,把他戲弄得滿身是傷,也統統都是沈奕給他治的。

離開闊丹前,沈奕不止一次問過謝異書要不要把莫阿勒帶上,謝異書知道莫阿勒對自己恨得牙癢,絕對不帶這麽一個大麻煩,沈奕便又提議,買了一對信鴿,一只給了莫阿勒,一只他自己留下了。

謝異書這麽多年一直沒問過,但細細一想,沈奕很可能和莫阿勒有聯系。

但沈奕一個闊丹人,會幫吙達對付大安嗎?

思緒紛繁之際,沈奕已經以人多太吵影響他望聞問切為由,把所有人都轟了出去,莫阿勒也不例外。

簾賬合上的瞬間,謝異書閃到了沈奕背後,匕首頂在了他喉結。

沈奕一僵。

顧子言從床榻上坐起,和謝異書對視一眼,緩緩開口:“說吧,你怎麽會在這兒?”

沈奕盯著顧子言,有幾分無語:“快把刀給我拿開,我是殿下派來的。”

顧子言望了謝異書一眼,謝異書搖頭,顧子言心領神會:“敬酒不吃吃罰酒?”

謝異書的刀鋒配合地往裏緊了緊,沈奕臉色發白:“行,我招。其實不是殿下派我來的。但你不知道殿下過來找你了嗎?我主要是擔心他的安危,這才偷偷過來的,誰知道剛過來就遇上了莫阿勒,我的名號響,莫阿勒也認識我,說帶我回來給人治病,我一個行醫濟世的,向來奉行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,這不就跟他一起回來了,都是巧合,巧合……”

這次顧子言還沒征求意見,謝異書就給了沈奕一刀,沈奕吃痛,知道身後這人沒在和自己開玩笑,這才開始老實交代:“好吧!鄒扶晚那個小比崽子天天把老子當陀螺使喚,涪城那麽多老弱病殘,我他媽看著就心煩,這才偷跑出來的!我本來打算在陽城東邊混日子,結果鄒扶晚又派人來抓我,我又想溜到城西避避風頭,結果天殺的和莫阿勒撞上了,就被他請回來給你看病了,倒黴透頂!”

謝異書嘴角一抽,雖然很滑稽,但確實是沈奕能幹得出來的事兒。

用陰謀論來考慮沈奕,似乎太超前了。

顧子言卻還有些不懂:“所以莫阿勒到底為什麽認識你?”

沈奕呵呵一笑:“他當然認識我,我以前和謝異書在——”

謝異書收回刀,給了沈奕一巴掌,沈奕赫然扭頭瞧見他,驚得差點從凳子上摔下去:“怎麽是你?”

謝異書聳肩,把他又重新摁了回去,讓他給顧子言看病。”

……在涪城也是給人看病,在這兒還是給人看病,關鍵都是些不痛不癢的小病,沈奕當真要煩死,不情不願地在謝異書的逼視下擡起手,剛切了一會兒脈,他就搖頭嘆了口氣。

謝異書心頭一緊,連忙把他拽到了一邊,低聲道:“你看出來了嗎?”

沈奕不解:“看出什麽?他這脈不一直都這樣,亂得要命。我給他切一下脈都傷神。”

謝異書一怔:“瘟疫啊,沒有瘟疫嗎?”

“瘟疫?”

謝異書把那瘟疫的癥狀和顧子言的癥狀都同沈奕說了一遍,又道:“癥狀都吻合,不是瘟疫還能是什麽?”

“沒有啊……”

“那他怎麽會無緣無故吃不下東西?”

沈奕撓了撓頭,狀似回憶:“我是不是沒和你說過,他腦子裏有根筋搭錯了?會不會是因為這個?”

謝異書一楞:“你也知道他腦殘了???”

沈奕:“……知道啊。但是筋搭錯的情況很正常,大部分人屁事兒都沒有,少部分人可能會忘記某個時間段的事,極少數人可能出現一些認知障礙,但都說了是極少數,除非倒黴到家了,才會這樣吧。他看起來不是挺正常的?”

“正常個屁啊!”謝異書萬分淩亂,總算找到了顧子言這些癥狀的源泉,他瞥了顧子言一眼,又對沈奕道:“我和你說一件事,你不要驚訝,給我想想解決辦法。”

沈奕眨了眨眼:“……好處?”

“回去再提。”

“行,你說吧。”

謝異書言簡意賅:“他現在覺得他是哥兒,而且懷了我的孩子,何解?”

沈奕呆了一瞬,眼睛驀然睜大:“等等,他誤以為自己是哥兒和懷了你的孩子,這中間是不是缺了一點聯系?”

謝異書臉不紅心不跳:“對,就是你想的那樣,我和他做過了,現在正好兩個月。”

沈奕愕然:“你在上面?”

謝異書:“……這不重要。”

沈奕沈默了。

謝異書選擇掠過這個話題:“他現在這樣食不下咽,完全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,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夠把他的認知給改回來?”

沈奕舉起兩個指頭:“一,撿一塊磚頭照著他的腦子來一下,運氣好的話能夠磚到病除,運氣不好的話,那就運氣不好。”

謝異書:“二。”

沈奕按下一只手指:“二,把他這個不存在的‘孩子’打掉。”

“打掉?”謝異書怔了怔:“懷都沒懷怎麽打?”

沈奕道:“當然不是真的打,做點手腳,讓他覺得孩子沒了就好了,只要認知糾正過來,這些癥狀自然而然就消失了。”

謝異書覺得不妥,雖然這孩子是假的,但顧子言當真了。

若是真給打掉了,估計得難過死。

他瞪了沈奕一眼:“全是餿主意,你就沒有別的辦法了?調養身體不可以嗎?”

沈奕一攤手:“他又不是真的懷了我怎麽調?我和你說實話吧,就按照他現在這種身體狀況,表現出來的難受怕是沒有真正體會到的十分之一,孩子是假的,遭的罪可都是真的,而且也不知道這種癥狀哪天會消失,你就忍心看他未來幾個月都這樣?正常人還一頓不吃餓得慌呢,這病秧子要是餓幾頓,怕是能直接餓沒。”

道理是這樣,但謝異書還是沒有同意。

他猶豫了整整兩天,顧子言肉眼可見地一日比一日虛弱下去,不僅吃不下東西,而且清醒的時辰明顯減少。

莫阿勒開始懷疑沈奕這些年醫術有所退步,把沈奕急得跳腳,溜去軍營找到了謝異書:“我不管你了,你不同意我也得給他下藥,再不然我這神醫的招牌就要砸了!”

“哎……”謝異書這兩日也跟著憔悴了不少,說話都有氣無力的,他的堅持似乎是無用功,堅持到最後,還是松了口。

——

或許是因為病得重,顧子言沒再住營帳,而是被安排去了一所院子。

謝異書這兩日都找借口沒來看他,匐一出現,顧子言的病氣都像是被沖散了兩分:“殿下怎麽瘦了。”

謝異書扯出一抹幹巴的笑,在他旁邊坐下,盯著顧子言手裏的書卷:“你還有閑工夫管我呢,吙達王這兩日是不是頻繁找你?他準備渡河了?”

顧子言沒回答謝異書的話,給謝異書倒了杯茶:“殿下有心事?”

謝異書搖頭,撥弄著那杯蓋玩:“沒有,我就是累的,練兵可糟心了。也不知道這場仗還要打多久,我想回京城了。”

“快了。”顧子言伸手從一旁取過一張什麽圖,似乎是要給謝異書看,房門卻突然被扣扣兩聲敲響。

顧子言收了手,兩人往門口看去,沈奕端著一碗藥進來,擱在桌上:“喝藥。”

謝異書臉色更白了。

他只覺得時間在此刻被拉扯得很慢,每一瞬間都像在撕扯他的神經,顧子言瞥了那碗藥一眼,沒動,沈奕又提醒了一遍:“快喝,喝了我把碗收走。”

顧子言伸手去端那碗藥了。

那藥還在裊裊冒著熱氣,謝異書眼睫上像是積聚了一點汗珠,他擡手去擦,眼看著藥碗遞到了顧子言的唇邊,他去抹汗的手突然就不受控制地劃破了靜止的空氣,打翻了那碗藥。

滾燙的藥汁澆了沈奕一身,沈奕往後一跳:“你發什麽神經?”

藥碗碎裂的那一刻,謝異書心裏的那顆巨石像是落了地,他拽過沈奕便走:“我真是瘋了才和你做這種事情。”

顧子言眼裏劃過一絲異樣,盯著謝異書和沈奕的背影,想要阻攔:“殿下——”

他剩下的半截話斷在了喉嚨裏,謝異書應聲轉頭時,顧子言臉色慘白如紙,捂著腹部慢慢伏到了桌案前。

謝異書跨過那一地狼藉去扶他,幾乎是在朝沈奕吼:“這是什麽情況?他不是沒喝那碗藥嗎?”

顧子言腹部絞痛,攥緊衣料的指骨青白一片,謝異書惶惶不安地想扶他起來,卻被他帶倒,沈奕狂翻白眼,過來扶這兩個人,在謝異書耳邊道:“你他媽露餡了,閉嘴,閉嘴。”

謝異書見人疼成這樣,哪裏還有什麽理智:“你他爹的才該閉嘴,你和我說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!”

沈奕的視線掃向桌上那一壺茶,壓低聲音吼回去:“你以為我會在藥裏下藥?我是弱智嗎,那不是一下就被查出來了,我把藥下在茶壺裏了!”

顧子言已經痛到失聲,但理智尚存,謝異書和沈奕的話被他聽的一清二楚,他抖著手去抓謝異書:“什麽意思,殿下……呃”

謝異書要被嚇瘋了,他一邊抱著顧子言往床邊走,一邊顫聲道:“沒事,你忍忍,忍一忍就過去了,這個藥對身體沒有損害的,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,我們不要了好不好,回去之後再……”

謝異書說不下去了,他覺得自己說得不對,但現在腦子一片漿糊,根本不知道哪裏不對,仿佛自己真的成了打掉自己親身孩子的負心漢,眼淚都要流出來了。

沈奕都被他這番話駭住了:“殿下……”

你這麽說,肯定會被恨死啊!還過不過日子了啊!

果然,顧子言幹脆閉上了眼,看起來根本不想再看謝異書一眼。

那藥效的發作是逐漸遞加的,顧子言最後根本忍受不了那陣劇痛,生生被疼暈了過去,謝異書誠惶誠恐地守在床頭,眼淚哭了一籮筐。

沈奕一邊打掃地上的碎渣一邊提醒他:“你現在不應該為那個本來就不存在的孩子傷心,更不應該為床上的腦殘傷心,你最好是擔心擔心你自己。本來神不知鬼不覺就能成功的,你半道反什麽悔啊,現在好了,真成了你把他孩子打掉的了。他腦殘他有理,他怕是死也不會原諒你了。”

顧子言疼過了那一陣兒,臉色沒有方才那麽慘白了,謝異書給他換了身衣物,一切都弄好,這才回過勁兒自己都幹了什麽蠢事,被沈奕說得更難受了:“我完全搞砸了”

他想死的心都有了。

沈奕站著說話不腰疼,笑道:“我現在也有兩個方案,你要不要聽聽?”

謝異書眼淚汪汪地看他:“你說。”

沈奕舉起兩個指頭:“一,你和顧子言就此分道揚鑣,另覓良緣吧。”

“嗚嗚嗚嗚嗚嗚你不如不說。”

沈奕沒見過謝異書哭,覺得新鮮得很,又湊到他面前:“那我還有第二個方法。把真相告訴他,強行把他的認知給他掰回來,這樣他就明白你的一番苦心了,肯定不會怪你。”

“可是鄒廊說過,他執念很深,如果強行掰正的話,可能會出問題。”謝異書不敢嘗試。

沈奕聳肩:“那沒辦法了,那你只能祈求老天爺讓他腦子盡快恢覆正常,要是他這一輩子都不恢覆正常,那肯定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。”

這簡直是哢哢往謝異書腦門上插刀子,謝異書哭得更慘了,沈奕也看不下去:“哎……英雄難過美人關吶,要不你直接走吧,你現在待在這兒,等他醒過來指不定給你兩巴掌呢。”

沈奕給顧子言下了兩味藥,一味會讓人腹痛不止,一味會讓人暈厥一個時辰。

謝異書給自己做了一番極強的心理建設,命令自己等會挨打挨罵的時候一定不能哭出聲,但他在床頭心驚膽戰地等了一個時辰,顧子言沒醒。

謝異書立馬慌了神:“為什麽還不醒?”

沈奕把他推開:“我看看,不可能,我的藥從來不出差錯。”

謝異書攥著胸口,緊緊盯著沈奕去拉顧子言的手腕,卻被顧子言反手撥開了。

好消息,沈奕的藥沒出問題。

壞消息,顧子言早就醒了,只是不想理他,罵都不想罵他。

沈奕見狀,連忙把位置騰給了謝異書,還補了一句:“孩子反正是沒了,你們倆聊吧,我先出去了。”

沈奕逃也似的出了門,謝異書搬著凳子往床頭靠近了一點:“阿言——”

他剛一開口,顧子言就撩開眼,啞聲打斷了他:“不喜歡孩子?”

“不是。”

顧子言又道:“不喜歡我?”

謝異書搖頭。

顧子言再次問道:“有什麽要解釋的嗎?”

“……沒有。”

“那你就出去。”

謝異書一雙眼睛紅成了兔子,和顧子言古井無波的眼睛對視了一眼,立馬偏開,喉結滾了滾:“我不要。”

顧子言些微氣喘,看起來肺都快被謝異書氣炸了:“也是,過了這麽多年,我當真不明白你想要什麽了。”

謝異書嗓子眼像是被粘住了似的,解釋不出一句,顧子言等了他片刻,也有些無可奈何:“你若是不想要我的命,你現在就出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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